听见顾宇的咆哮问话，尺舜目光扫了过来，眼里的神色让人读不懂，只觉得悲凉。
尺舜看着顾宇握着短匕的手，鲜血从手中一滴滴滴落，在地上画出一朵绚丽的血花。
“顾宇，我别无选择。”
“怎么没有选择了？你离开你师傅，离开星宿派，你来我们逍遥派，我们还是兄弟！”
尺舜勾唇：“兄弟？我们还是兄弟吗？”
“是！十年前，我们就是兄弟了！”
顾宇点头，给出了回答。
十年前，那是顾宇跟尺舜的第一次见面。
那时，顾宇正在逍遥派里的院子读书，倏尔，从墙头上蹦下来一个与他同岁的少年。
顾宇性子温润，听到动静，偏头看过去，只见那少年身形消瘦，脸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，看起来十分狼狈。
“你是谁？”
顾宇放下手中的书，有些惊奇。
逍遥派守卫森严，他所住的院子更是地处逍遥派的中心地段，眼前这少年，也不知道是怎么进来的。
尺舜也没想到，这院子看着简陋，竟然也有人住。
只见问话的少年，端坐在石桌前，萧萧肃肃，爽朗清举，气质温顺，看起来就是个好骗的。
尺舜眼睛一转，谎话更是张口就来：“我是此次来逍遥派进修的弟子，尺舜。”
“噢？别的门派进修来的？”
顾宇来了兴致，几步走到尺舜身前，上下打量起他：“那你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？”
尺舜低头看了眼自己，然后抬起头，有些为难的笑了：“门里师兄不喜我的性子，打发我出去搬行李，不小心把行李打翻在地，师兄就……我一时气不过，就跑了出来，看见这院子里的枫树，便翻了进来，想散散心。”
他说话时的语气镇定，没有半分心虚，看起来不像是在撒谎。
顾宇没发现破绽，也就信了七七八八。
开口安慰：“原来如此，门内发生口角肢体碰撞也是正常，你且宽心，既是来此进修的，我也会些皮毛，给你展示一二？”
小顾宇不会安慰人，只能提出自己表演的想法。
尺舜眸子转了转，想着，踏破铁鞋无觅处，得来全不费工夫！
他进逍遥派，有别的任务在身，其次，也有他自己的私心，他想看看逍遥派的毒功跟星宿派的毒功有何不同？
而今这傻子自愿表演，他也乐得清闲。
如此想着，面上尺舜却是腼腆的点头微笑。
那一年，在鲜红，艳丽的枫树下，少年身姿挺拔，所过之处掀起一阵阵香风，翩若游龙，气贯长虹的身姿，不损耗他本身温润如玉的气质。
就像是最安谧的一湖水，清风拂过的刹那，却只是愈发的清姿卓然，风月静好。
真是个翩翩公子，不染一点世俗尘埃。
那时的他，如此想着。
尺舜眼神微晃，从记忆力抽离，而今十年过后，昔日的他，更像是浊世佳公子，皑如山上雪，皎若云间月。
“信我，尺舜。”
顾宇一双温柔的眸子，带上几分焦急，本就苍白的脸色，因为失血，现在更是面若白纸。
他的身体颤抖，像是要握不住自己的刀一般，尺舜松开了手，粲然一笑：“好，我信你。”
顾宇眼神一愣，旋即就如同夜里烟火，亮的发光。
“真的吗？”
尺舜颔首：“自然。”
“阿舜！你在干什么？你这是要背叛养你至此的星宿派？背叛将你当做亲儿子一样养着的我么！？”
老者见尺舜松开了短匕，有些气急败坏，他怒吼道：“你这样如何对得起我？早知如此，我当初就不该将你从营里带出来！”
这句话，牵起尘封已久的记忆，尺舜眸子睁大，绝望的情绪在眼底晕染开。
手指紧紧攥紧，像是在压抑着什么，他身体颤抖，浑身僵硬，重重喘着气。
那股难以抑制的记忆就像是崩溃情绪的按钮，尺舜身体一软，半跪在地。
“尺舜？！”
顾宇看着半跪在地的尺舜，不解问道：“你怎么了？”
“当年若非你攀上顾宇，我也不会将你从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带出来！”
“尺舜，你本就是生活在阴沟里的臭老鼠，你以为你的过去……是能被磨灭的吗？”
“你是个没人承认的孤魂野鬼！不会有人真正想要靠近你！”
“哈哈哈哈哈！”
他的声音就如同魔音一般，穿透尺舜的内心。
“别说了！不要再说了！”
那一段记忆是尺舜的痛，是他一辈子也不愿意回想起来的痛。
在那里，没有尊严，没有阳光，人不像人，鬼不像鬼，为了活下来，他曾一只脚踏进畜生的行列……
若非他出任务结识顾宇……他或许要一辈子都要在那个地方，生不如死的活着！
某一点，师傅说的很对，他就是生活在阴沟里，见不到一丝光的老鼠。
没有信仰，没有救赎，他会无限的沉沦，不会有人真正拿他当人看！
他绝望的合眼，身体颤抖，脸色煞白。
“起来！尺舜！”
倏然，一双沉稳有力的手握着他的双肩，一道安稳到人心的声音在耳畔响起，压过那一声声如恶魔低诉的讥笑。
“尺舜！抬头！你还有我！”
他顿了顿：“你还有我们大家！”
一刹那，尺舜脑袋“轰”的一声炸响，他的眼里逐渐凝聚出光亮，他不可思议的抬头，直视顾宇的眼睛。
从中，他找到了他这些年一直在寻找的东西。
认可感！是同伴之间才会有的认同感！
他看向四周，所有人看着他都微微点头，给了他莫大的希望。
“谢谢……谢谢你，顾宇。”
尺舜声音沙哑，他看着顾宇的眼神变得温和了许多，往日邪肆不正经的脸上，此刻满是祥和。
顾宇笑着颔首，正想说些什么，眼角余光突然瞥到猛的朝尺舜后心窝子的一把匕首。
“师兄！！”
“师兄！”
尺舜被顾宇用力一推，身子微晃，耳边响起一阵阵惊呼声，他心头一紧，似乎有种不好的预感。
尺舜偏头，就见那老者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背后，而顾宇此刻却替他挡下了这一刀！
－－－－－－题外话－－－－－－
原本想写死尺舜来着，后来想想，尺舜这一生太苦了，还是让他活着懊悔活着绝望比较好。
我真是个坏蛋????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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