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次疫情挺严重的，武彧看最近的疫情就在隔壁小区。
武彧的同事姜江更是慌的不行，决心明天出门就戴口罩戴手套，备上免洗酒精洗手液和酒精棉片，生怕自己被哪个毒王感染了。
被姜江带动的，她也有点怕。
她总爱揉眼睛，偏偏病毒最容易通过黏膜传播。
坦白讲，对于武彧来说，父亲一直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。武峰早上出门的时候，武彧还在睡觉，武彧晚上回来的时候，武峰已经睡觉了，要么就是喝酒还没回来。有时候几个月都说不上一句话。
隔三差五的就几个出租车司机聚在武峰家楼下那个小饭馆，点一桌子菜喝酒，武峰每次都喝得双眼迷离，回家找饭吃。
对，武峰就是那种在饭局上，张罗着大家吃吃喝喝，他就很快乐的人。
用武彧的话说，武峰就是一脸慈爱地看着大家吃，那眼神活像是看自己家养的猪。
明天就要复工上班，武彧心情有点烦躁。
因为交通不便，上下班打车公司都给报销。
明天也不知道能不能打到车，武彧低着头在调节手机的闹钟，停留在七点和七点二十纠结。
武峰一开口就撞上了枪口。
“人家老左家姑娘怎么天天上班？”
老左是楼下饭馆的老板，没有什么文化，武彧打心底瞧不起他家，就算偶尔去买饺子，连他家的凳子都没坐过。
老左家的女儿武彧没见过她，听说是日本留学回来，她妈妈给她吹上了天，说日本好多家企业留她，她都没去就想回国。
武彧在世界五百强企业工作，看起来风光无限，老左家老板娘想让姑娘也去武彧的公司，和武彧问及工作单位招不招人。
武彧面不改色地说：“是个人就能进。”
大概是这话戳中了她那一点脆弱，老板娘当场不乐意了，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说自己女儿要面试大学老师。
武彧问了一下她学历，笑了一下只说：“那挺好。”
但最后的结果是老左家的女儿还是来了武彧的企业，武彧就格外瞧不起他家了。
武峰用水永远都是把水流开到最大，水声把武彧的思绪拉了回来。
武彧头也没抬，最后还是选中了七点，确定了闹钟，回答得漫不经心：“那你去问问她。”
“我没问，这几天我天天送她上班。”
武彧抬头，隔着两道门看着在洗衣服的武峰，差点就口吐芬芳。
武彧家离公司开车的话走跨海大桥不算特别远，半个小时的路程，但是如果是公交换乘地铁就要换乘四次，绕一大圈，花费一个小时四十分钟。
武彧知道武峰早上忙，也没打扰他，每天就这么换乘。
年前庞雨念有点不忍心，试着问了武峰：“你能不能送送姑娘，上个班折腾一个半小时。”
“不行，她公司太远了。”
“那你送一半路也行啊。”
“我早上有活。”
都是武彧料想中的回答。
老左家的女儿和武彧是一个公司的，不过不是一个项目的，所以武彧休假的时候，她还要上班。
说到底还不是她不配。
武彧项目需要工作的都给配了电脑，回家工作。
武彧不想把话说的那么难听，可也咽不下那口气。别人家的女儿能送，他武峰自己的女儿就是路远又忙，没空送？
武彧心里堵得慌。
“嗯，好好送。明天我也可以去找别人家的爸爸送我了。”
武峰没说话，估计是不想搭理她。
武峰总是说的比想的少，她也习惯了。
第二天早上，武峰发微信问武彧。
“老左家姑娘七点四十走，你要是八点之前下来就给你捎上。”
武彧冷笑了一下，仰头洗眼睛，估计是最近用眼太多有点敏感，洗完眼睛通红，不知名的液体从眼角流到了锁骨。
听说今天暖和，武彧没穿保暖，套了个薄高领长袖，长款羊毛大衣，武彧一直墨迹到八点十分才出门打车，在楼下站了十分钟也没遇见一辆出租车司机。掏出手机滴个出租车，冻得手指头都有点不听使唤。
八点半终于上了车。
武彧想，老左的姑娘应该都到公司了吧。
其实，武彧也没觉得这是什么大事，平静得理所当然。
大概直到晚上她才意识到这种理所当然才最卑微。她从来没意识到自己还有个父亲可以去撒娇，她拒绝父亲提供的帮助，甚至觉得那可能是份沉甸甸的人情要去背负。
工作了之后武彧甚至迫不及待想出去租房子住，可惜工资不允许，她才作罢。
武彧一直觉得只要自己够独立，以后骂自己父亲的时候，能挺直了腰板。
“老娘我这些年，没靠过你！”
也许武峰自己都没想到，武彧这些年只为了离他远一点。
其实也不能怪武彧，她从小就没学会该怎么和父亲相处。
也不能怪武峰，因为他都没学会怎么当父亲。
武峰的父子关系同样紧张。
据说武峰小时候总被武田顺打，那个年代的人哪有什么教育观念，不听话就打，武峰和母亲亲一些，一直对武田顺有着一种恐惧。
武峰父子关系闹僵大概是在武彧初中的时候，以往每年武峰一家都要在武彧的爷爷奶奶家过到初三，再去姥姥姥爷家从初三待到初六初七。
那天是大年初二，武彧的奶奶是有名的老师，十里八乡很出名。武彧的奶奶有个学生，是个姓贝的叔叔来探望，拿了不少东西，中午留下吃了个饭。
席间，酒过三巡，武田顺提起自己的腿当年被狗咬过，缝了多少针，扎了多少次疫苗之类的话，武峰蹙眉，让武田顺别讲了。
贝叔叔笑着打着太极。
见爷爷不想理他，武峰嗓门瞬间大了些。
“你能不能别讲了？这都吃饭呢！”
两人一来一回地便吵了起来，武田顺喝多了，去厨房拿起菜刀就骂骂咧咧地冲了过来。
而武峰也丝毫不退让，眼睛瞪得老大，嘴巴也不闲着。
那会武彧年纪小，直接哭了起来。
其实，这些年武田顺一直特别疼爱她，她想要什么就给买什么，隔三差五打电话给她，在电话里哭哭啼啼地骂道：“小瘪羔子，爷爷想你啊！”
武彧暗自想着，万一爷爷见到自己哭成那样，就不闹了呢。
事实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。
武彧只知道是后来邻居赶来合力将二人分开，这才罢休。
贝叔叔觉得尴尬，寻了个理由就走了。
武峰待不下去，让庞雨念收拾东西，马上就要走。
从那年起，他们便再也没有回去过年，武彧乐个清净，一边嘴上抱怨大连过年没意思，一边大年初一在被窝里躺到中午，下午高高兴兴和朋友们去看了贺岁档。
一直到前些年武田顺来城里做眼睛手术，父子关系缓和，他们一家都是三十回去，初一拜完年就走。
看起来就像是怕邻里笑话，走个过场。
走了过场就不笑话了吗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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