空中骄阳似火。
吴昊浑身湿透，肩膀也早已经磨破，但是依然在烈日之下搬运着木头。
远处帐篷底下的阴凉里，两个青壮一边喝着水，一边手拿皮鞭监工。
吴昊只要稍微停歇，那两人就拎着皮鞭冲过来。
“阿昊，你这是在做什么？”
吴昊耳中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，猛地一回头，只见身后站着一个皮肤黝黑，身材矮小，满脸都是褶子的中年人。
那正是把他养大的父亲——吴怀。
此前吴怀奉命前去运送粮草，没想到一回来就看见爱子在大太阳底下搬木头。
“阿昊，为什么只有你自己在干活？”
吴怀疾走过来，把吴昊肩头的圆木摔在地下，愤然道：“这帮龟儿子，老子不在，他们就欺负老子的儿子。
走，咱不干了，跟他们讲理去。”
正在这时，那两个青壮监工冲了过来，怒斥道：“姓吴的，这是我们家主的命令，你敢违抗？”
“你们家主？”吴怀看到那两个青壮，都是熟人，心中也就猜到了几分原委，冷笑道：“说到底，还不是冲我家地来的？
有本事冲老子来，莫要欺负我儿。”
吴怀虽然身材矮小，但是怒吼起来凶神恶煞，似乎要拼命的样子，把那两个青壮吓得后退了两步。
其中一人指着父子俩放狠话道：“你们等着。”
吴怀看着儿子磨破的肩膀，心疼的眼泪流下来，颤声道：“是父亲没本事，让你受人欺负了。”
“父亲，”吴昊道：“这都是那些人故意找茬，与父亲何干？儿子只想能够快些出人头地，让那些恶人以后再也不敢欺负咱们家。”
“傻孩子，出人头地哪有那么简单？”吴怀摸着儿子的头道：“我已经想好了，这次要是能活着回去，我便去投军。
要是将来能在战场上搏一个前程，那样才是真正没人敢欺负咱。”
这个时代，普通百姓根本没有晋升通道，想要拼一个前程，唯一的办法就是投军，用搏命的方式换取军功。
这也就是那么多人选择去边郡投军的原因之一。
可是这条晋升通道也是非常狭窄，而且是拿命去换的。
真正能在战场上活下来的有多少？
能得到晋升的又有几个？
吴怀虽已年近四旬，但为了保护家人，却也想走这条独木桥试试。
“父亲，你不要去，”吴昊急道：“儿子自有办法能出人头地。”
正在这个时候，蒯清带着七八个青壮走了过来，对着父子二人冷笑道：“是谁要出人头地？”
吴怀对蒯清虽恨之入骨，但表面却不能不敬，干笑两声道：“里长，都是乡里乡亲，我儿子他还只是个孩子，论起来还得叫你一声叔。
他犯了什么错，你要如此难为他？”
“他好几天都没见人，定是逃了，”蒯清漫不经心的道：“这营中所有人都能作证，我难道不该罚他？
他这么多天不见人，落下这么多活儿，难道不该补上？”
吴怀回身低声问道：“阿昊，他说的都是真的？”
“父亲，我一两句话说不清楚，”吴昊低声道。
“那就不要说，我相信我的儿子，定是他在故意找茬，”吴怀小声说着，然后转头对蒯清朗声道：“既然是这样，我陪我儿子一起干。”
他说着，挽起袖子也要蹲下搬木头。
蒯清冷笑道：“犯错的是吴昊，又不是你，你当军营内的规矩都是你定的？
吴昊，你也老大不小了，是个爷们儿，自己犯的错就自己担着，别让你父亲为你受过？”
吴昊把父亲肩头手中的圆木抗在肩头，有气无力的笑了笑道：“父亲，不用，我自己来。”
他步履蹒跚的扛着木头，在骄阳之下向指定地点搬运过去。
酷暑让他几近脱水，腹中又饥饿难耐，刚刚把木头放下，便觉得眼冒金星，差点晕倒。
只听得远处父亲跟蒯清据理力争，但是蒯清不止仗势欺人，而且抓住吴昊几天不在的把柄大做文章。
这种情况下，他作为军营一个民夫的头儿，处罚一个疑似逃逸的民夫，也算是有理有据。
最后听到父亲怒道：“你不就是想要我家田地么？我给你便是，你不要搞我儿子。”
蒯清笑道：“这可是你自己说的，我可没逼你，既然你愿意，那咱们就立下字据，等回到巴西，立即兑现。”
吴昊听到这里，当即发疯一样的跑过去，对着父亲大声道：“不要把地给他，咱家没有了地，母亲和小妹以后靠什么吃饭？
他想刁难我，大不了我把命赔给他便是。”
“傻儿子，”吴怀凄然一笑道：“什么都没有你人重要。
地没了，以后还可以再买，可是你人没了，留下了地又有什么用？
也许蒯里长说的对，当初要是咱们早些把地投效给他，咱们爷俩也不用同时被征调了。”
“这话在理，”蒯清嘿嘿笑了笑，从怀中拿出一张写有字迹的蔡侯纸道：“字据我已经写好了，只需要画押即可。”
吴怀接过纸张，他也不认识字，也没必要认识，终归就是把他家的土地白白送给蒯家就是了。
正要准备咬破手指按手印，突然吴昊看准机会冲了出去，一把把那蔡侯纸抢了过来，三把两把便撕碎了。
“混账东西，你知道那蔡侯纸有多贵？”蒯清气的暴跳如雷，指着吴昊大骂道：“你个臭小子，看来是皮痒痒了是不是？
来人，给我揍？”
他身后几个膀大腰圆青壮就要围过来抓吴昊。
吴怀把儿子拦在后面道：“小孩子不懂事，反正我已经答应把地投效给你，你再找人写一张便是。”
“那也得给他点教训，让老子来替你管儿子，”蒯清很清楚，儿子是吴怀的软肋，只要控制住吴昊，不怕吴怀不签。
他挥了挥手，让手下青壮依然向吴昊围了过去。
“住手！”这时人群身后传来一个声音。
一众围观的农夫闪开一条缝，只见后面站着一个衣着体面的白眉中年，旁边还有一队军兵保护。
他们虽然不认识，但一看这架势就知道不是个普通人。
马良微笑着上前，对吴昊客气道：“吴主簿，陛下急召，请跟在下回去见驾吧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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