伊稚斜骑着一匹黑色骏马，与波塞夫一前一后跑出营地很远，最后停在高地山顶。
君臣二人面向东边，望着冉冉升起的太阳，内心逐渐澎湃。
过了一会，伊稚斜转头望向马背上的王师，“昨夜睡得可还安稳？”
波塞夫苦笑着点了点头，事实上，他整夜辗转难眠。
昨夜发生在王帐内的小插曲，看似滑稽可笑，但即便是他，更是狠狠地震惊了一把。
身旁并无他人，波塞夫也不绕弯子了。
他目光迥然，说道：“昨夜那两个小子的谏言，是否正中王上下怀？”
“嗯，本王也是吃惊不小。好在两个浑小子是我本部王庭之人！”伊稚斜轻叹了一口气，回忆昨夜帐中一幕，脸庞上的震撼难以掩饰。
“昨夜帐内有客人，我不便表态，但是我们的确渴望获得汉军的作战计划，这一点，王上是认同的吧？”
“没错！昨夜吧，我仔细思量过，此事必定是需要派遣有勇有谋之人去做，且一旦被汉皇发现，他们必将死无葬身之地。虽说他们人实属汉人，死了不足可惜，但是——”
“但是王上依然对这个谏言充满了希冀？”
“还是王师最了解我啊！我何尝不希望有人站出来去做这样一件伟大之事？一直以来，我是看低了本部王庭的少年郎。”伊稚斜转过身，目光在身后远远的部落方向扫了一眼，他忽然笑了起来。
笑声中有几分得意。
波塞夫眯了眯眼，胸中一个主意已经成型，湛湛道：“那么此事交给臣下来办吧。”
“希望此事尽快进行。”
“请王上静候佳音。”
整个王庭，波塞夫是伊稚斜最倚仗与信赖之人。
伊稚斜相信波塞夫的手腕与远见，既然他已经这般笃定，这说明他已经有了成熟可行的策略。
战事在即，他希望尽快获取汉军的军事计划。
君臣二人在山顶上交谈了片刻，便是策马返回营地。
回到营地，波塞夫便是匆匆返回自己的营帐，进入营帐，他做出随意的样子，问道：“对了，昨夜那两名少年，部落对他们作何惩罚？”
波塞夫的近侍紧随主子走入营帐，小心翼翼地将昨夜一事禀告。
听说两个少年被罚去看管羊圈，波塞夫眉头轻蹙，走到火塘边的桌前坐下。
“派人去看看他们二人可有认真做事。”
“啊？…是。”
侍卫先是一愣，没搞明白主子的意思，不敢有片刻耽误，赶忙出去安排了一名侍卫去一探究竟。
不出一盏茶的工夫，一名小侍卫跑回来将所见禀告给波塞夫。
“他二人吧，的确接管了部落的一个羊圈，此刻他们正在打扫羊圈哩。”
小侍卫甚是兴奋的说道。
“那你可有看见他们是如何打扫羊圈的？”
小侍卫笑容凝固，随即又道：“他们好像分工了，一个负责看管羊儿不乱跑，另一个则是在清扫粪便，只是羊圈的粪便实在太多，恐怕他们得花上半天时间打扫吧。”
到了晌午，要是还没有把羊群吆喝出去吃草，怕是会讨一顿鞭子。
看着小侍卫幸灾乐祸的表情，波塞夫语气淡淡的说道：“你可赶过羊群？”
小侍卫又是一愣，忽然乐呵呵的点头，十分骄傲，“自是赶过羊群！想咱们部落的男儿，哪有人不会赶羊群呀。”
“很好！那么你现在就再去羊圈一趟。”
“去作甚？再探么。”
“叫人去换那名叫傲其的小子的工作，让他速来见我。”
小侍卫：“……”
帐中几名侍卫甚是不解，但他们也不敢违抗命令，便是有人接替了小侍卫的工作。
小侍卫也不明白王师的真实意思，赶忙吩咐人手跑去羊圈。
少倾，郑乾一身放羊倌的装束，衣服和两手都还沾了一些羊粪，一副脏兮兮的模样出现在波塞夫的营帐。
波塞夫瞅了瞅跪在桌案前面的少年，不动声色的将他打量。
稍后，吩咐帐中侍卫，说道：“带他去洗手。”
洗完手，郑乾拍了拍身上的羊粪，让自己看起来稍微有点顺眼，这才再回到波塞夫面前。
他非常清楚，波塞夫点名要见他，定是为了卧底一事。
正值匈奴本部用人之际，有人愿意去做收集情报，做有利于匈奴的危险工作，波塞夫岂会放弃这等大好事。
跪在王师案桌前，郑乾也在静静观察老家伙，过了一会儿，遂问道：“王师差人叫我前来，可是为昨夜之事？”
“嗯，你比其他人都聪明。”
“多谢王师夸赞。”
“昨夜，我思虑再三，权衡之后，我认为你们的谏言值得去做。但是你可有想过后果，这件事非常危险，一旦被汉皇擒获，将会死无全尸，如此，你们还敢去冒险？”
郑乾一副大义凛然之色，高声说道：“只要是有利于部落，我愿为王庭做任何事！”
“但真不怕死？”
“男子汉大丈夫！为家国奉献生命，那是何等的荣耀。”
郑乾深知，他和胖子都是汉人血统，这也是王师忌惮与顾虑的缘故。
当然，他十分清楚，熟知历史之后方晓得一件事：古代都是，非我族人，其心必异，定不会重用。
但除了这等送命的任务。
他与胖子便是部落的绝佳人选。
有了这一认识，顿了顿，郑乾又道：
“我与阿古达虽流着汉人的血，但您也晓得，我们在草原出生，从小喝着草原的奶而长大，吃着草原的野菜，呼吸着草原的空气。这辈子，我们都是部落的子民。那汉皇再厉害，与我等何干？”
饶是波塞夫这般城府颇深的智者，也不禁为郑乾这番话动容。
他十分满意郑乾的衷心。
的确，两名少年是草原土生土长的，对汉庭毫无感情。
不必担心他们反水！
但是，波塞夫满意的同时，却是忍不住反问道：“前往汉朝进行秘密活动，这件事不但危险，且你们两个身无半点武艺，若是遭遇汉朝武士，如何脱身呢？”
郑乾微微一笑，道：“您或许不晓得，阿古达自小就悄悄观察部落的武士训练，到了这样的年纪，少说他也能打得过几名军中武士。”
“哦？竟有这种事么？”
从没有经过军中训练，就打得过几名武士，波塞夫表示怀疑。
这在北方所有部落，都未曾听说有过先例。
“这样吧，您若是不信，可差人唤阿古达前来营帐，一问便知。”
“嗯。”
十分钟之后，胖子也被侍卫领着来到了波塞夫营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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