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天后，方宇终于接到了赵远峰的来电，让他去公司一趟。
对这个电话，他本来是在意料之中的。
但赵远峰语气里一闪而过的欲言又止，还是让他精准捕捉到了。
故意停顿几秒，对方没有明说，他也不多问。
是神是鬼，总有现身的那一刻。
收拾东西，打车直奔极光音乐大楼。
小陈在门口等他，眼神也不如上次那般诚恳，带几分躲闪扭捏。
更加印证了方宇的猜想。
没多想，跟着上电梯，然后被带到了一个会议室门口。
推开门，四个人坐在里面，除了赵远峰以外，另外三个都没见过。
会议室里，气氛说不出来的压抑。
赵远峰虽然脸色不好看，但还是压着情绪，向方宇介绍三个人。
“这是咱们极光的赖副总，主管艺人经纪的，这是艺人部的蒋明博蒋经理，负责统筹所有艺人的经纪业务。这位……”
介绍到正对面那位，赵远峰语气不自然起来。
“这位，是公司的金牌经纪人，张闯！”
方宇眉头一跳，觉察出不对。
若说要签约，前两位出现在会议室里都合理：副总代表公司出面见见新人，很有必要。艺人部既然统筹所有艺人的工作，经理出面接待新人，也在情理之中。
唯独这个张闯，出现在这，毫无逻辑。
总不可能是公司器重他这个新人，直接安排了个金牌经纪人来带他吧？！
再看这位哥一副鼻孔冲天的样子，也不像是来抢人的啊！
方宇隐约猜到了几分，脸色不变，本分叫人。
“各位领导好！”
“方宇，你好。”
说话的是副总赖恒，笑容深不见底，“你的那首《某某》我听过了，写得很不错，唱得也很不错！我们高层商量过了，觉得你是个人才，打算签下你！”
方宇并不意外，知道还有后话，客气道谢。
淡然的反应，让赖副总脸色闪过一丝惊诧，随即恢复正常。
“具体签约的事呢，一会儿蒋经理会跟你对接，你放心，我们极光一向重视音乐人才，合约上绝对不会亏待你！”
赖恒说得极其热络，话锋却突然一转，“不过呢……”
方宇嘴角一翘：正题要出现了。
“不过呢，公司经过研究，决定先买下你这首《某某》的版权，给一位重量级的歌手演唱。当然，这也正是对你创作才华的肯定。作为公司一员，相信你也更愿意自己的作品得到更精彩的演绎和呈现，对吧？”
赖恒的语气满是理所当然。
好像买下这首歌的版权，是给他脸了一样。
——他们明明可以直接抢，却坚持要给钱！
方宇一时无话。
只用了三秒钟，就猜到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。
他完全相信了赖恒的话。
作为公司副总，赖恒没有必要对一个毫无根基背景的新人编织谎言。
所以，事情八成就跟他说的一样，《某某》被一个大牌歌手看上了。
但赖恒没说的是：公司完全可以只买版权，不跟他签约。
毕竟谁也不知道，这首《某某》花了5年写出来，下一首要花多长时间。
可能还要五年，也可能是一辈子。
他们把《某某》买断，给其他歌手，就代表着不会重用方宇。
既然不会重用，那么签下他也就毫无意义。
能花几万块钱解决的事，何必要花几十上百万？！
这题，傻子都会做！
可现在，却是先提的签约，再提的买版权。
这很不符合逻辑。
方宇宁愿相信母猪能上树，也不相信资本家有人性。
所以很快猜到，眼下这个尚能接受的局面，八成是赵远峰从中斡旋的结果。
明白了来龙去脉，他微微一笑，对赵远峰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。
赵总监却觉得有愧于他，眼神躲闪，低声叹气。
赖恒笑道：“小方，我明白你的心情，哪个音乐人不爱惜自己的作品。但你要明白，音乐的第一属性是商品，第二属性才是艺术品，卖不出价格的作品，那就是个垃圾。
“如果所有音乐人都要坚持自己写的歌自己唱，那那些天生好嗓子，却不会写歌的，岂不是只能上菜市场杀猪去吗？
“所以，卖出版权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，公司既然签了你，自然会为你的发展铺路，这你不用担心。
“再说，你有才华，还会创作出更多好作品，是不是？”
赖恒语气和缓，循循善诱，听得方宇都快哭了。
遗憾的是他演技不好，哭不出来，坐在原处始终面无表情。
这反应，让几个公司高层有点摸不着头脑，气氛悄然变化。
“我说小方啊……”
“我有一个问题！”
方宇终于开口，打断了赖恒的第二波进攻。
“你问！”
“我能知道，是哪位前辈青眼有加，看上了《某某》吗？”
他问。
一言出，四个中年人同时愣住。
气氛有一丝尴尬。
赖恒笑道：“这你就不用多问了，你只需要回答，愿意还是不愿意！”
方宇跟着笑了起来。
这哪是问他愿不愿意卖版权，这完全是在问：你到底想不想签约了？
这几乎不是个选择题，而是个肯定句。
放眼整个华语乐坛，没有哪个新人能拒绝极光音乐的签约合同，即便签约的前提是，献出一首自己潜心创作的作品。
赖恒等人也是拿定了这一点，才有了今天这场对话。
完全是自以为吃定了他！
方宇淡然一笑。
既然几位演得这么卖力，他也不能叫大家失望。
“多少？”
“嗯？！”
“我问，卖出版权，我能拿到多少？”
“……”
四个人都吃了一惊。
即便大家知道这笔买卖最后肯定会成，也没想到，会这么顺利。
毕竟，音乐人嘛，都把作品当自己的孩子。
谁卖孩子不得挣扎一下？！
可这位……反应也太平静了一些。
“你是新人，行价是10-15万，不过既然签约了就是自己人，公司不能亏待你，就按最高规格给你15万吧！”
赖恒一脸大义凛然的样子。
方宇施施然一笑，主动起身，伸出右掌。
“成交！”
爽快的姿态，一整个让四人措手不及，包括赵远峰。
……
离开公司大楼，方宇的第一件事就是给秦朗打电话。
“张闯是谁的经纪人？”他问。
“张闯？！”
秦朗听到这个名字，语气明显不对劲了。
答案已经呼之欲出。
“杜峥，对吧？”
“……”
方宇淡然一笑，果然猜得没错。
事情变得有意思了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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