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他这么说，穆柔兮接下来的语气里讽刺意味更重了些。
“你对我娘一开始确实不错，直到后来你愈发的得圣心，朝中有人便将我娘早些年的事情拿来给你找不痛快。”
“一来二去的，你同我娘就冷淡了下来，但到底是官家豪门的，再不济也保持着相敬如宾。如此看来，你倒是真心得很。”
冷哼一声，不管穆青山脸上是何种痛苦的神情，穆柔兮语气一变，厉声：“但你为何要在我娘怀着我的的时候，将那个有孕的戏子接回来？”
“为何要让她没过多久就生了穆蓉？为何要将我娘气的差点小产。为何要把害死我娘的名头，强安在我娘硬是撑着一口气生下的我身上？”
说着说着，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滚落，但穆柔兮却怎么也感受不到。
“自是因为恨她。”
穆青山看着穆柔兮哭，心中忽然快意起来，脑子也恢复了一瞬的清明，他笑得讥讽。
穆柔兮不敢置信，看着穆青山丑恶的嘴脸，惨然一笑，脑海里又蹿出那无法埋葬的记忆。
那夜，她在九死一生后逃回家，躲进了穆青山书房中那间偶然发现的密室。
她想向自己的父亲求救，却听到了让她震怒的秘密。
她那向来娇弱动人的嫡亲姐姐，阴森的声音里满是幸灾乐祸：“爹，那个蠢货今夜总算是要死了，她活着一天，女儿就恶心一天。”
“要不是殿下当初说她那张脸有用，女儿早在她及笄之前的南山就动手毁了她了。”
“南山之行让她阴差阳错和沈家那小子有了联系，倒是帮了我们许多忙。”似是因为胜利就在眼前，穆青山说起话来也多了几分随意。
“那竟不是殿下安排的么？我一直以为都是殿下一手谋划的呢。毕竟破庙之事后，那沈家小子也不知发什么疯百般讨好她。”
穆瑶不可置信的问了一句，语气中三分妒忌，两份怨恨，还有一些恶毒。
穆柔兮躲在狭小的密室里咬紧了自己的嘴唇，心中的悲哀犹如深海，一不小心就会将她吞没。
那父女二人却是不知道密室有人，他们的谈话还在继续。
“那是意外，但那意外来的妙，可见殿下是天选之人。即使没有那意外，凭借着她的相貌，要笼络住几个男人的心也不是什么难事，只是麻烦些罢了。”
穆青山提起自己的小女儿，那语气就像是提起一块烂抹布一般轻贱。
“也是，还有那夹竹桃林一事后，那蠢货就对我百依百顺，听话的紧。她那点小心思我又岂会不知。要不是为了殿下，我早把她送楼子里去了。”
穆瑶语气是愤愤难平，丝毫不觉得说把自己亲妹妹送楼子里有什么不妥。
穆柔兮却是连血泪都没了，这就是她的至亲，和她血脉相连的至亲。
她为了他们连死都不怕，她为了他们在肃王府艰难求活，为了他们……可他们呢？早已在背后算计好一切等着她傻傻往坑里跳。
她实在是不能将忍，一把推开密室门站在了他们眼前，她想知道为什么。
两人显然吓了一跳，随即穆青山便冷静下来。
不过片刻，他就将为了逃出肃王府，早就体力不支的穆柔兮踹倒在地，拿起一旁的剑准备灭口。
穆瑶眸中精光一闪道：“父亲，留她一命吧。”
穆青山哪里不知自己女儿的小心思，只是让人将她带下去关在了威远侯府的地下牢狱。
后来，穆柔兮在地牢里生不如死的日子开始了。
他们给她下药，让她连自杀的力气都没有。
他们灌她吃食和水，吊着她的命。
他们还找了许多人来凌辱她。
那时，穆青山就是这样嘴角含着讥讽笑意，在一旁看着她被那些人糟蹋。
原来一直都是这样，只要看到她不好，穆青山就开心，穆瑶就开心。
“穆瑶又是为何？我自问没有什么对不起她的地方。”
穆柔兮擦干眼泪，眼里的情绪早已如同沉石落入大海，销声匿迹，只有平静。
“那个蠢货么？作为同胞姐妹，为何她偏偏容貌上要低你一等？再者，谁不想成为人上人？皇后的位置，那蠢货自是也想坐一坐的。”
穆青山提起穆瑶，语气也是如此轻贱。
穆柔兮忽然又是一笑：“原来你也不喜欢她呀。”
穆青山觉得她笑得碍眼，冷哼一声：“从那个贱人肚子里爬出来的种，我让她活着就很仁慈了。”
穆柔兮手脚冰凉，胃里一阵翻江倒海，她勉强正了正心神，才撑住摇摇欲坠的身躯。
“穆青山，我为身体里流着你的血感到耻辱。”
说完，也不等穆青山是何反应，转身像躲瘟疫一般离开，再与这人待一时半刻她都觉得恶心。
福顺听了那么多秘闻，此刻心中大骇，看着穆柔兮的背影竟有些缥缈不真实的感觉。
他用了自己全部力气才压下冲进去宰了穆青山的冲动。
他一个外人尚且如此，不知自家侯爷听后……他不敢想象。
回到侯府，福顺看着穆柔兮脸色已经好转许多，还对着自己笑了笑，这才放下一颗心去找穆琰报告今日之事。
明朝院的书房里灯火通明，却是福顺在给穆琰讲今日听闻。
福顺讲的战战兢兢，穆琰早已捏碎了一个茶杯，砸毁了一张书桌，他的手上染了自己的鲜红还不自知。
“侯爷，侯爷，不好了，不好了！汀兰苑走水了。”
“什么！”
穆琰蓦然间红了眼眶，一种不好的预感徒然从心底升起，在小厮跑进书房时就掠了出去。
汀兰苑，那是穆柔兮的院子。
熊熊的大火映红了漆黑的夜，那火势哪里是只是走水那样简单！穆柔兮从一开始就没给自己留活路。
穆青山中了毒，往后都将活在自己最恐惧的回忆中，这比杀了他更让人爽快。
她的仇报了，也该走了。
“如此美人，若能得之，夫复何求。慕之……”
耳边似乎又回荡起那少年张扬又明媚的话语，穆柔兮在炽烈火海中粲然一笑，带着一丝不甘几分委屈。
最终她叹息了一声闭上双眼，任由火焰将自己吞噬。
今生的自己早已陷入沼泽，越挣扎越是陷得深，她活着，只会连累了别人。
大哥，阿琰，阿慕……若有来生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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