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又叫了两瓶啤酒。
“说实话，尽管我投资了一点钱，但主要是觉得你们是朋友，而且是很优秀的人。你们自己觉得好的事情，肯定是好的。但是我对这个项目其实不太了解。”我说。“正如你说的，MARK是追求简单的人。但简单也就意味着更少的与外界的联系。但是，控制本身就是一种联系。一个追求极端简单的人，怎么能做到控制呢？这就像既想把鸟抓在手里，又想鸟飞在天上一样。好像是矛盾的。”
“这大概就是MARK说的，新世界的含义。你可以尝试从鸟的角度看。如果一只鸟的举动可以控制到笼子外面的世界，比如它张开嘴，所有的人就都跟着张嘴，它跳一下，所有的人也跟着跳一下。那么，这只鸟就会觉得自己才是世界的主宰，这个笼子里，才是真正的自由世界，而笼子外面却是一个被它控制的笼子。”丹尼斯解释道。“极简和控制，其实并不天然是矛盾的。“
我摇摇头。“这有点跳跃。我还是不太理解，或者说不大相信。我们的项目能有这么大的作用，让很多人都被它控制？”
“我以前也没想到。在美国，虚拟电子物品已经成为人人离不开的东西，欧洲也差不多。所以我们项目最初的设计，是一个可以分发这些虚拟电子物品的网络。后来BILL和马克发现，如果用户的互动能够产生某种虚拟电子物品，同时这些电子物品可以被出售，那么会比仅仅分发现有的电子物品更有吸引力。当然，这样的系统表面看上去是一个自发的系统，但相对于其他人来说，还是有一些人有控制权的。虽然我们不能绕过其他人和规则来作弊，但我们依然可以掌控这个虚拟世界，和过去的皇帝一样。虽然皇帝不从事生产，但皇帝拥有控制权，而其他人是被控制的。”
“这个项目能够获得这样大的成功吗？”我有点疑惑。“毕竟我们只花了这么一点钱，就能控制很多人，这有点不可思议。”
“其实项目如果没有规模和规则的变化，早就可以上线了。“丹尼斯上身向前倾了一点，凑近了我。他把头向一边偏了一下，好像在承认一件不情愿的事情。“只不过我们被BILL牵着鼻子往前走。我们被骗了。我觉得，BILL和MARK之间另有私下协议，或者至少他们有某种默契。”
“哦？”
“MARK说他自己并没有从中获利。但他对这些变化带来的结果是高兴的。这些变化意味着更大的开发工作量，但也意味着更大的权力。我猜这个项目其实是MARK和BILL之前就想过的，但是那时他们都不知道怎样实现它。后来他们分开了，MARK遇到了我。当时MARK对我说，他不喜欢欧洲，因为欧洲和美国一样，是一个物质化的社会，到处都是固定、规则化的生活方式，他希望能够在完全自由的世界生活。所以我们来了非洲。在非洲，他可以做一个纯粹的自由人，拥有完全的自我，没有规则约束，也能享受到比欧洲能得到更多的快乐。”
“你们的确做到了。”我说。“坦白的说，我没有加入动物保护组织前，或者说我没来非洲前，不知道这里的世界如此丰富多彩。”
“但是，一旦理想被实现，便不再成为理想。自由也是如此。MARK是一个理想主义者，他不可能没有新的目标。在BILL再次提出这个项目之后，MARK仿佛发现了自己的新的理想。”
“按照以前的技术架构和BILL所拥有的资源，这个项目可能是没有什么大的希望的，最多是能够做成一个廉价虚拟电子产品分发和交换平台，而且规模有限。但是世界变化的很快。在你加入之后，技术出现了一些革新，一些以前很困难的事情变得容易了。在我们完成第一个版本之后，BILL对MARK说，他找到了一些能够将项目做的更大的资源。于是他们就开始背着我讨论，变更项目的内容。这就像你原本设计一个两层高的小房子，但是当房子盖好了后，你忽然想要一座五十层的高楼，所以只能把房子拆掉，重新开始。我后来发现了他们的做法，但是为了MARK，我选择了沉默。”
“既然虚拟物品可以通过程序生产，那么岂不是一文不值？又怎么能够让人产生对它们的信赖和迷恋呢？”
“这是虚拟物品的特征之一——成本的确定性和价值的不确定性。虚拟物品尽管可以随时制造，但它并不是不可辨识的，一旦被打上了辨识记号，变成了唯一的物品，就不再可以任意复制，或者说，每一件复制品都有自己的印记，因此并非完全一样。在它被打上印记的那时，所产生的成本是确定的——主要是消耗的时间、设备费用和电费。”丹尼斯说。“至于价值，这完全取决于市场。而市场的控制者和参与者的规模，以及运作的规则，会让价值带来极大的差异。事实上，你可以把虚拟电子物品看作是没有任何使用价值的物品，你会发现，这样的物品，从古至今，它的市场长期存在，并且价值会大幅波动，因为这样就会吸引更多的人加入这个新世界。比如古董、珍宝，曾经导致金融市场出现的荷兰郁金香。至于我们的项目，我不敢说将来一定能够有很大的价值，尽管MARK对此深信不疑。因为至今为止，我对BILL那边究竟有什么资源一无所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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