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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章 序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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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一座岛。

一座影子的岛,就叫影岛。这绝不是一个虚幻的名字。在形似一只兔子的朝鲜半岛的西南端,就在它脚拇指的指甲处——西海与南海的交接点上,有一座单靠一架小铁桥与陆地相连的岛。在那陆地的尽头、海洋起始的朦胧分界上,这个小岛如泡沫般独自漂浮在海面上。

今天,那陆地和岛屿之间的狭窄海峡里,有一股蓝色海水依然永流不息,一座旧铁桥酷似连接阴阳两界的绳索般依稀挂在那上面。那是一座季风经常光顾,水鸟群经常停歇的岛;那是一座涛声四起、海腥味四溢的岛;那是一座即使在严冬季节红茶花也会满地盛开,阳光无比和煦、明媚,孩子们直到长大成人都不能堆雪人的岛;那是一座像一颗熟透了的绿豆似的,悠悠飘浮在水色每天变换几十次的南边大海之上的岛。

然而,一到夜晚,这座岛就会完全变样。当血红的晚霞没入海平线,大海就会变成一个巨大的泥沼,把青蓝的玲珑雾气喷洒到天地之间。那冰凉、湿漉而令人打战的蓝雾是灵魂们哈出的气。这些灵魂平时背负着千万斤重担深陷在万丈深海之中。而此时,他们却像莲花般漂浮在海面之上,吐着粗气,喘气声此起彼伏……

但是,世人早已淡忘了那座幽禁岛。时至今日,那里依旧在层层堆积着腐烂的“死亡的时间”;人们如幻影般行走在那个透明的玻璃瓶空间内。那里既不属于现在,也不属于过去;既不是白昼,又不是黑夜。那是迷茫和白日梦统治的空虚的中阴世界!那里不断飘飞着雨雪,又既非雨又非雪,总是雾气蒙蒙,那片蓝雾神奇而迷人……说不定那座岛就是你们那“自始至终都无法离开,因而疯狂地想要逃离的”过去和现在,以及未来。

在那座岛上,生者与死者共居一处。更确切地说,他们是“虽然活着,但实际上老早就已经死掉的人”或“虽然很久以前已然死去,但还不忍心离开那里的,一直在岛上徘徊的人”。坚决不肯离开那座岛的,或被困住而始终无法摆脱的灵魂——这就是他们的名字。

这些生者和死者都是这里的岛民。因为统治这里的并不是可以按秒、分、时等单位来分解或拥有开始与结束的线形时间,而是现在与过去共存的、可以循环往复的时光,是一个永远像松鼠溜筛子边儿一样原地打转的“死亡的时间”!

或许,能给那座岛带来宿命般变化的唯一希望就在那铁桥的对面——你们那片渺茫的陆地上。因而,他们——生者和死者都在苦苦地等待着什么。他们等待着你们的救助之手,希望它能穿过布满空寂、朦胧的蓝雾的泥沼伸过来。即便不能如此,在阴郁的微风中,也还是能听到传令兵那轻微的脚步声……

那座岛的南边有一座镇。称它为港口,有点儿寒酸;说它是浦口,又显得大,其实就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小镇。走进镇南端那幽静的小区,你会碰到一个非常古老的码头。这一带的所有房屋、胡同,景色尽皆褪色、陈旧,你肯定会认为这里是一片废墟。

以前,作为镇上唯一的码头,它曾经非常繁盛,现在则早已失去了该功能,以前的一切都已了无痕迹。废弃的旧码头如老头那糜烂的眼眶般荒凉、凄惨。它再也不能往大海派送任何东西,成了再也不能生儿育女的“不孕的子宫”!

在那废弃的旧码头角落的死胡同里,黑不溜秋地矗立着一座旅馆。那房子既不破也不新,既不是一座也不是两座,模样很是奇特——在同一个篱笆院里,一栋陈旧的木制日式敌产房屋[1]和一幢粗糙的混凝土二层旅馆相背而立。

那是一个冬天,几位客人不约而同地来到那家简陋的海边旅馆:一个浪迹天涯后,最终像鲑鱼般回到故土的中年汉子;一个久未执笔的小说家;一个整天隔着玻璃窗、茫然望着灰色的大海与街头的女子,以及至今还跟“死者们”一同生活的旅馆主人的家属们。他们看似不约而同地聚到了一处,其实这就是他们的宿命。虽然他们谁都没有察觉出来,但实际上他们都是被召唤来的。

召唤他们的声音。好了,本小说就从那个来历不明的声音开始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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