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您穿粉色衬衫最帅了。”
“你文君妈也这么说。”
“爸，我不管是不是工作时间，只要旁边没有别人，我就叫爸。”
“还是注意点儿好，省得让别人说闲话。”
“爸，”她又说，“我想跟您学习组装测量仪。”
“机械组装是个脏活累活，又是个细心活。”又说，“一个总经理秘书学它，不是不务正业吗？”
“我就想学，您一定要教我。”又说，“我要跟您一起破解‘四个二’的难题。”
“‘四个二’又没有心理问题，你能有什么用？”
“我就学……”她的眼圈红了。
“行、行、行，学吧。”他怕她掉眼泪，又说，“我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。”
“爸，”她又笑了，“现在我干什么？”
“去毛刺。”
“什么叫‘去毛刺’？”
“机械零件在加工时，在零件的边角处会产生毛刺。毛刺就是去零件面与面相交处所形成的刺状物或飞边，非常锋利尖锐，极易喇手。”他认真地说，“另外，毛刺对机械设备的装配过程、装配精度以及设备的正常运转都有极大的影响。”
“没想到小小的毛刺要这么大的危害。”她说，“那这些毛刺为什么不在机械厂就去除了呢？”又说，“用户不就省事了吗？”
“这有两个原因：”他说，“一是，按机械工厂的专业分工，去毛刺是归属钳工的工作内容。二是，有些简单的地方把毛刺去掉就行了，但有些重要的地方的毛刺去除后的边缘是保留直角、还是倒角或者圆角，只有装配钳工知道。另外，即使工厂按照图纸的技术要求去了毛刺，等零件到了我们手里还是要做更细致的去毛刺。”又说，“再补充一点，如果图纸上有去毛刺的要求的话，工厂是会计工时、计价的。”
“怎么去毛刺呢？”
“去毛刺的方法很多，我们人工去毛刺就足够了，工具主要是用锉刀和刮刀。”他推着平台小车走到工具架前，“你看，我们的锉刀就有平锉、方锉、三角锉、半圆锉、圆锉、什锦锉，每种又有长短大小之分。锉刀是锉削的主要工具，锉削是钳工的基本功之一。”他挑选了几把锉和一套什锦锉放在车上，“刮刀是刮削的主要工具，我们现有的是平面刮刀、三角刮刀、蛇头刮刀。”他每种刮刀拿了一把，又拿了游标卡尺、盒尺、毛刷一起放在车上。
“去毛刺也需要量具吗？”她好奇地问。
“去毛刺不需要，但在去毛刺的过程中需要顺便测量一些尺寸，同时还要注意零件的材质、表面粗糙度等技术指标是否与图纸相符。这也是对加工质量的检查。”
她把小车上的工具和量具摆放到大钳工台上，细心的问：
“还需要什么？”
“你去拿两个塑料盘过来，白色、长方的，在货架上。”又说，“推小车去，还有润滑油和柴油，桶上有标签。”
黎歌从众多的加工零件中拿出十个圆筒状的零件，拆开包裹零件的保鲜膜，这里的作用是保护零件加工表面不被划伤。他说：
“这是压杆绝缘套，共十个，每个套从外圆到内孔，由钢、塑料、耐磨铸铁的三层套紧密粘合，然后二次加工而成。”
他左手握着一个绝缘套，右手拿起一把平锉，噌噌噌地锉着套的棱边，边锉边说：“干活儿时用力要均匀，切记不要被毛刺扎伤或划伤手，也不要划伤加工面。毛刺都锉掉后，用手摸感觉光滑就可以了。”
他把去好毛刺的绝缘套摆放在白塑料盘里，倒入柴油，再用毛刷刷洗绝缘套。他示范地刷洗了一个，“这个活儿你能干。”她接过毛刷刷洗起来。他在另一个塑料盘里倒入润滑油，放入绝缘套，浸没在油面之下。他说：“泡到明天就可以了。”
“为什么要把绝缘套泡在油里呢？”她问。
“绝缘套内层的材质是耐磨铸铁，与钢质的压杆作上下往复运动的滑动配合，钢硬铁软，两者相互摩擦时铁容易磨损。耐磨铸铁本身就具有很好的耐磨性，再提前浸泡在油里可以在表面吸附润滑油，会更提高其耐磨性。”
“没想到，这细节里还有这么多知识。”
“润滑是机械设备保证正常运转的重要环节，不可忽视。”又说，“咱们今天的工作就是去毛刺和清洗，明天开始组装。”
“爸，”她小声说，“您看是不是可以给魏光明结账了？”
“不急。”
高远来了，进门就说：“加工件终于来了。”好像他比谁都着急。
“是啊，整整一个月，就跟盼星星盼月亮一样。”黎歌说。
高远见珍珠挽着白衬衫袖子，还把衬衫下摆的两角系在腰间，满手是油。于是惊讶地说：
“总经理秘书要跟黎工学徒啦？”白胖的圆脸笑眯眯的。
“有这么好的师傅在身边，现在不学就怕没机会了。”她认真地说。
“真没想到。”又说，“听丁强说，黎工穿的粉色衬衫是你给买的。”
“没错。”她爽快地说，“好看吗？”
“不可想象地好看，倍受关注。”他暗示倍受关注的是谁给买的和送给谁的。
“你怎么不穿粉色衬衫？”她听懂了他的话中话，笑着说。
“我老婆不让。”高远有点儿不好意思，扶了下眼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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