胁坂倒不会对我多说什么。他只是把无欲无求的表情挂在脸上，悠然地观察着他们一手做大的摩艾。虽然我与胁坂也闲聊过几次，但和秋好不同，我本就是个无趣的人，因此也没能把和他的关系推进一步。
日子一天又一天周而复始，身边的一切都好像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变化。那时的秋好肯定想象不出什么叫作“平凡的大学生活”。因为她每天都忙得自顾不暇，即使远远地望着她，也能明白她的日子充满了新鲜和刺激。那时的我也看不出她这样的生活到底是好是坏。
但是，这种变化带来的影响终于还是出现在了秋好身上。
那一天，我照常去参加每周一次的摩艾例会，其实也只是去听听成员们对今后应该如何开展活动做的积极讨论。对此我并没有什么建议，所以一直都尽可能地坐在教室后排挨着窗子的偏僻角落里。这个位置恰好有一点像与秋好初遇时坐的位子。
我实在搞不清楚为什么秋好觉得我有必要来参加这个例会。我没有问过她。
我也没有很注意去听讨论的内容。
但是其中的一句话，却至今仍清晰地回响在我的耳畔。
讨论中，好像有人对秋好提出了意见。大意是说想做某件事，或者希望按照某个方向来推进社团的活动。
秋好摆出一副思考的样子，看着提出意见的同学准备的资料，用企图说服他人的语气说道：
“你说的我理解，但是有些不现实。”
我怀疑自己听错了。
无论这话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，我都不能相信它是从秋好嘴里说出来的。
现实！现实！现实！
不管我在脑海里怎么咀嚼这句话，它的意思都不会产生变化。
摩艾是为了追求理想而成立的。在摩艾的活动中，某个成员为了追求理想而提出的意见，竟被秋好以“不现实”为理由否定掉了。
我不能相信，也不想相信。
我们难道不是一起朝着理想一路走过来的吗？
我注视着秋好，期待她会纠正或者解释一下自己刚才的发言。
可直到会议结束，秋好都不曾注意到我的视线。
从那天起，我就再也没去参加过这一周一次的例会了。
听到董介的提议，我不由得怀疑起自己的耳朵。
“‘差不多’是什么意思？”
“嗯，就是，我想差不多到收手的时候了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
“嗯……”他转动椅子，将身体面向我。
“我之前就在想，枫，我们把摩艾搞垮了，真的没问题吗？”
“咱们就是为此才辛苦了好几个月，当然没问题。”
面对我反射般的回答，董介脸上却浮现出了复杂的表情。很明显，这表情代表他只是假装接受了我的想法。
“是啊。我也答应陪你一起干。那个……”
“你就直说吧。”
“我也不是不理解你的心情。”
董介的态度，好像是在表明他并没有责怪我的意思。
“自己创造出来的东西，因为别人变了样，你很愤怒，我非常理解。但如果考虑一下摩艾现在的那帮人，我又觉得搞垮它会不会不太好。我最怕的是你会后悔。”
“……不对，不对。”
我首先想到的是，董介究竟理解我吗？对于我的心情，他到底能够理解多少？迄今为止我后悔过的事情不算少，但却没有想到他会担心我为摧毁摩艾而后悔。我更没有想到，董介要袒护他们，袒护那些把摩艾变得扭曲不堪的人。
我开始考虑起他退却的理由。
“难道说，你被阿天拉拢了？”
“怎么可能！哎，但也不能说完全不是。我现在偶尔也跟他一起出去，他人真的非常不错。当然，学生名册这件事，肯定错全在他。”
“是吧？所以就该搞垮它。我们那时可不会干这样的勾当。”
摩艾曾经是我和她两个人践行理想的地方。那时的我们绝没有做过任何不义之举。
即便我今天站在阿天的立场上，也绝不会允许摩艾做出这样的事。
“你为什么要向着他们？”
“嗯……也不是向着他们。我看到企业的人冒失地把邮件发来，有了些自己的想法。”
“什么想法？”
“像阿天和那个人事负责人的错误，我也可能会犯。也许他们是一时鬼迷心窍，也许是没意识到自己在做坏事，这都是可能的。所以，我们是不是没必要做得这么绝？就是说，不一定非要搞垮摩艾。可能有许多人和曾经的你一样，把现在的摩艾当作自己的容身之地。这些呢，是我参加交流会的时候，还有通过与川原的接触得出的。”
我愣住了。
“什么叫‘没意识到自己在做坏事’？你看看这些名册，他们在收集学生的个人信息，然后再卖给企业！肯定是为了钱，要么就是为了维持摩艾与企业的关系。说白了，他们就是在为了自己的利益，把我们的隐私当作交易的筹码。我只能这么想了。”
肯定是这样。即便事实不是这样，像阿天那种不懂得与他人划清界限、不顾别人的感受而擅自踏入他人内心的人，谁会知道他们把我们当成什么。
“烧烤会那次，你也感受到了吧？”
我脑海中又浮现出了烧烤会上，那一张张吐出轻浮言语的嘴。
“他们根本就是看不起我们。”
“不是那样。”
董介直直地盯着我的眼睛，闪电般地反驳了我。这让我吃了一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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