对于“成长”这个词，那时的我还没有什么感触。
“既然害怕，那干吗还要主动去做那些让自己害怕的事呢？”
我把想法随口说了出来。那时的我只有在秋好面前，才会如此畅所欲言。
秋好想了一会儿，又摇了摇头。
“我觉得，成长指的不是无视自己的弱点。我们都有弱小的一面，人们无法轻易地改变自己的本性。只有承认自己的弱点，这才叫成长。虽然承认本身就能让人多少获得些成就感，但我不是这样。我想，哪怕只是一点点的改变，虽然还是害怕，但我仍然想继续前进。”
她那哪里是“一点点的改变”？真是大言不惭。听到她的话，已经蒙掉的我心里如是想着。
一直以来，我什么、什么都不了解。
胸口处传来一阵阵如刀绞般的剧痛，血液在体内以异常的速度涌动，恍惚中我冲出家门。
沿着公寓楼梯下楼时，我不小心踩空台阶崴伤了脚。但关节的痛楚与我体内的剧痛相比已经不值一提。
我跑到停车场，跨上自行车，却一下子踩空踏板，连车带人摔了出去，撞倒了旁边的几辆自行车。忍着疼痛，我重新坐到自行车上，再次用力蹬起踏板。
尽力骑出最快的速度，我终于上路了。
我的目的地是秋好租住的公寓。我现在还清晰地记得那里的位置。
快些，再快些，我要见到秋好，我有话要对她说，这是脑袋里此时唯一存在的念头。我拼尽全力蹬着自行车。
我要诚心诚意地向她道歉。
告诉她我干了可怕的事情，告诉她我伤害了她。
车头劈开迎面吹来的风，甚至撞到了行人的背包。我听到身后传来对我的责骂声。若是平常，我肯定会停车道歉。但现在我一心只想见到秋好，其他事已经顾不上了。
不，不对，不仅如此。
实际上，不只是现在。
一直以来，除了秋好，其他的一切都无足轻重。
所以我才会干出那样的事情。
意识到心中的真相，胸口再次袭来剧痛，我的喉咙里又泛起了一阵恶心。
我拼命地蹬着车，终于看到了那栋我曾经来过许多次的学生公寓。骑过秋好每天等车的公交站，终于来到了她的公寓前，我急忙跳下车。
把自行车丢在原地，我跑去公寓的自动锁前输入了秋好的房间号。这样她应该就能听到门铃声了吧。此时，我已完全感觉不到紧张，因为沉重的罪恶感，还有昔日的友情现在已经把我压得喘不过气。摁过门铃等了有一会儿，却没有任何回应。
我又摁了一次，但仍没有什么动静。我跑到公寓的另一侧，用手数着楼层找到了她房间的阳台。屋里没有亮灯。
她应该还没有回来。
要不就在这里等吧。我在秋好的公寓楼下站了一会儿，但实在无法安心等下去。我又跑回公寓门前，扶起倒在地上的自行车，跨了上去。
这次，我朝着大学校园骑去，那里才是学生们的大本营。手机什么的都落在了家里，我此时无法和任何人联络，甚至不知道现在是几点。然而现在比起动脑，我要先让自己的身体动起来。
我再一次用尽全力蹬起踏板。
很快就到了学校。除了月光之外，少有照明的校园此时一片漆黑。幸好校门还开着，我径直骑进了学校里。
秋好她在哪里？究竟在哪里？偶遇也好，怎样也好，我只期待可以见到她。
这样想着，我便一边骑着车，一边四下张望。突然，前轮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，待明白过来时我已经整个人都摔在了沥青路上。
“好疼……”
手肘和膝盖着地，脑袋磕到了人行道的路缘石上。我忍着剧烈的疼痛慢慢站起身，开始四下寻找自行车。自行车就倒在不远的地方，可能是撞坏了前叉，所以车头歪得非常厉害。自行车坏了倒不算什么，但我现在失去了能快速移动的交通工具。
我多想尽快见到秋好。
内脏再次受到了挤压，胃液随之涌了上来。
我将嘴里的沙子一并吐了出来。
我想奔跑起来，但膝盖的疼痛却阻碍着我。但是不跑起来的话，内脏只会更痛，就好像有人用烧红的铁棒抵着一般。
秋好此时可能在研究室，或者在摩艾的活动室，或者她根本就不想再来学校了。
我用已经变得麻木的脑袋想着。终于，我明白自己能去的只有一个地方。于是我便向着研究室赶去。
我尽力加快自己的步伐，朝着研究室的方向疾步走去。
快一些，再快一些。我得趁秋好走掉之前，趁一切都无法挽回之前赶到。
再快一些。
……
突然，我停住了脚步。
没有什么理由地停了下来。
不是因为有谁从我眼前经过，也不是因为迎面吹来一阵强风，更不是因为疼痛让我迈不开脚步。
但这些也许又都是我驻足不前的理由。
我忽然间从梦中清醒过来。
我这是为了什么？
是汗滴流进了右眼吗？我有些看不清了。我努力睁大左眼，眼中映出的世界比刚才要清晰了许多，也寒冷了许多。
或许是伤口带来的疼痛让头脑稍稍冷却了下来。不，或许从一开始就注定会有醒过来的这一刻。
我从幻想中跌落出来。
那个事已至此秋好还会接受我的幻想。
刚才的那股拼命劲儿，此刻看起来倒有些不可思议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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