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樊大夫,别来无恙……我身上痛得很,快、快给我开点药,我定遵医嘱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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樊七对于尊重她诊疗的病人,一向是尽心照顾。
当然,别的将官对樊七多有不信任,总怕她暗中下个黑手、调个毒`药之类。还是连拉带拽,请来了滞留城里的三五个跌打郎中,让他们候在一侧,美其名曰协助观察。
郎中们“观察”了几日,没找到樊七的什么错处,反而开始自带笔墨,每天运笔如飞,记录心得体会。
于是众人彻底放心。
放心之余,不免惊讶。王放是怎么在卞巨眼皮底下,培植出这么一个“亲信”的?
大家讨论了几日,没讨论出什么结果,唯一的解释是樊大夫心胸高洁,之前只是被困虎口,其实心向大汉,这才“倒戈”得如此彻底。
众人对樊七愈发尊敬,让她住回原先的府第,还格外拨了几个小厮家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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卞巨的府第已被清理成临时的中军指挥所。王放歇在其中一间小客房里,恰是当年他从邯郸远道而来做客,卞府下人给他安排的那一间。
算不上什么上档次的房间,然而基本物件应有尽有。他也不愿搬去别处。
他觉得自己伤并不重,甚至算不上病,但却恼人的每日高烧,全靠樊七用药物和针石控制。
战场上的伤尤其凶险,一个手指宽的口子,感染起来也会要命。他纵然年轻体健,这一关也必须挺过去。
他感觉有随从每日来去,伺候他起居,换药喂药;在旁人的聊天谈话中,他听说东郡治安基本平定,零星的余战也逐渐偃旗息鼓。
卞巨手下的文武百官,半数投降,其余的尽数被拘押,依据罪行多寡,有的处死,有的宽大。
无端被关押的百姓官吏一律释放,被杀害的无辜之人,作诔文加以祭奠。
东海先生担起了许多重担,顶了个丞相头衔,每日忙得脚不点地。好在军中大半将领都是他的老部下,对他言听计从,无有违背,也懂得他心思,跟他有相当的默契。
各地各级官员眼看北方平定,看准了风向,纷纷递进表文,有的不战而降,有的清理门户,马后炮地谴责卞巨奸臣的卖国行径,重申对大汉的不贰忠心。
他还听说……
“嘘!”煎药的仆役以为他昏睡,神神秘秘地不知在跟谁八卦:“你别看各地官员天天往这儿递表文,忠心是忠心,可我听那识字的说,里头的措辞很有门道……”
另外一个烧水的十分凑趣,也低声问:“什么门道?”
煎药的犹豫片刻,得到了另一人“绝不乱讲”的保证后,才声音放低,说:“他们只讲忠于大汉,没一个人提咱们陛下。”
另一人奇道:“为何?”
“嘘!——这你都想不出来?还不是因为……因为……呵……”
接下来的窃窃私语,王放听不到了,但用脚趾头也想得出来,卞巨那檄文传得妇孺皆知,街头巷尾都在议论,各地官员又不聋,自然也都看清了天子的“真面目”——荒淫无道、乱`伦母后的无赖小儿。只是凭着一干能臣良将,这才胜利翻身。
仗打赢了,流言却没消。
杀人容易,堵人之口,却是世间第一难事。
所以官员们在上表尽忠时,也都十分的避重就轻,只谈国家,不谈个人,以免失了气节。
王放内心冷笑,想把这事看淡,却总是莫名其妙地憋闷。
伤口的炎症于是忽然消得慢了,樊七对他冷嘲热讽。
“又不遵医嘱,跟谁生气呢?”
王放眼前冒金星,舔舔干燥的嘴唇,随口喃喃道:“想念一个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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