边城沸腾了,这儿终于又迎来一位小孟尝。
小儿扶起了老人,妻子扶起了丈夫……辰时刚过,旅舍外就排起了长龙。
“哇,臭小白你怎么办到的?”珍薇趴在三楼的窗沿看着这难以计数的人头,惊讶地说道。
小白依旧在人堆里寻找什么,倒是一旁的茅元接腔:“大概是昨日布施的那石米。”
“一石米有什么用?那么少。”珍薇不信,一石米也才十斗,换算一下就是一百二十斤。
此时杜峰也忙完手头的事,进屋:“一石米足矣,当年商君变法,立木为信,相去不远。”虽然一石米相比于五十金,确实少了点。
“不是的,他们一定会来。”这时拦路的边民女孩突然开口,“就算小公子只是开了个玩笑。”一群吃瓜群众扭头看向这个女孩,她顿时低下了头,声音也小了许多:“不来就是死,来了可能活。”
薛国被齐魏联合攻灭,边民是战争的参与者也是旁观者。底层的人根本预料不到这场战争,茫然失措地被拖入战争的泥潭,成了炮灰。足够幸运的薛人在战后成了新魏人和新齐人,失去了国家又有了新的国家。只有他们,被旧势力裹挟着成了边民。既不是魏人,也不是齐人,是薛邑的野人。
人越聚越多,相信的带来了不相信的。只不过有的走不快,缓缓挪动,其中还有个失了双腿的被踩了几脚。人群很安静,只是一个个瞪着无神的眸子看着那个敲锣的人,辰时就是这个人发布的消息,后者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。
小白依旧在找,他在找这顿宴席的头盘,可惜头盘还没上桌。
午时已到,百晓生的居室里徜徉着饭菜的香味,白与兄妹也来蹭饭。数笼猪猪包被几个女孩子包圆了,白与独爱炒肉,而小白、百晓生、茅元和杜峰浅尝了几口又将目光放在了旅舍外的人潮之中。
午时的旅舍是香味的迸发点,食物的香味如波浪般扩散。
三餐制并未普及,大多早晚两餐。大概某天有某个人因为某种原因吃了中午一顿,旁边人咽着口水也跟着。渐渐地,所有人发现凭手中的物质条件多吃一餐并无不可。这样的事在餐饮行业多见,旅舍提供三餐便是如此。
旅舍外的年轻人和小孩都咽了咽唾沫,而老人已经连咽唾沫的水都不够了。这时旅舍的杂役抱着瓮,瓮里装的是猎犬的吃食,粟米粥里还混着点点肉沫。边民的眼珠子发出了狗眼的光芒,一样的绿,可惜人没有狗的待遇。
小白的食欲不在席案上,他在等一顿大餐,以人为主料,拌以人性调味,最后用欲望烹制。
如今主料才到了一半,精华还在路上。于是,小白四人都搁下了箸,继续打量底下的人潮。离酉时还有两个多时辰,尚需耐心等待。
等待是焦灼的,也是痛苦的,街上三三两两倒了一堆。小白给茅元递了个眼神,后者差人上前打探。不一会儿功夫传来消息,清一色都是饿晕的,其中有一个四十岁左右的老人去了。
小白皱了皱眉,他低估了饥饿的威力。人绝食七日而不死那是因为有人及时发现,绝食三天恐怕就下不了地,绝食五天也许连基本的求救都做不到,而七天左右,人活着的唯一标志就是微弱的呼吸。
“不能提前放粮吗?”珍薇小鼻子酸酸的,拉着小白的袖子问道,几个女孩子也期盼着。小白摇头,这儿只有四个半人晓得,这的确是一场救赎,但救赎的方式并非布施。
又是一个时辰过后,小白余光撇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人。那是个瘦个儿,和边民一般的装束,他从角落里混进人群,轻巧地没留下一丝痕迹。他始终盯着为首的悬堂弟兄,先是靠后插了个队,悬堂不动,于是他又往前挤了几个,悬堂依旧不动。
只是被他挤开的小孩对他露出了一个姑且算是愤怒的表情,后者见状,鄙夷地瞅了一眼,随手一推,小孩打了个趔趄还带倒了一侧的老人。等小孩使出了奔命的力气扶起了老人,那个插队的不见了,而他的小眼睛里是萦绕不去的仇恨。
小白轻笑,精华上钩了。
离酉时还有一刻,茅元下楼。他招呼着将上千石的粮食搬出旅舍,堆放到临近的街上,而后掏出兵刃立在旁边。边民的手在微微颤抖,向着粮食的方向起伏摇摆。只是残存的微弱理性告诉他们,抢,是不明智的,饿了许久,一群人连狗都抢不过何况是人。
“小公子,你施舍太多了,大伙儿搬不动。”女孩犹豫了一瞬还是对小白说道。小白不是一斗米一斗米的布施,而是直接折半。这种迥异的手段,莫说这边民女孩没见过,就是扶阳、珍薇也闻所未闻。于清贫中留存良善,这样的人难能可贵,小白温和地回答:“不碍事,有人搬得动。”
距离放粮约半刻钟的模样,精华来了,他们大跨步,一颠一颠的,身上还荡着肉波。如此这般就是精华,肉多,肥厚,油足,多余的都从唇上泛了出来,适合涮锅。这帮另类的精华横突直撞地来到了堆积的粮食跟前,对着茅元停下了步子,一双双有神的眸子盯着麻袋,兴奋不已。
“小白小白,有人抢,快管管。”自这一行人出现,珍薇便化作了小鞭炮,炸个不停。小白偷瞄了一眼那个边民女孩,后者也是希冀却尽是黯然。她突然意识到,即便边民得到了这笔粮食,也没人守得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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