黎歌打开电脑,点击“桌面”上的“搜狗高速浏览器”,点击“★★邮箱”,显现“邮箱帐号登录”界面,填入自己的“lige@★★★.com”和密码,点击“登录”,进入“我的邮箱”后点击“写信”按钮,在“收件人”栏填写“weiguangming@★★★.com”,在“主题”栏填写“零件图”,点击“添加附件”按钮,显现“打开”界面,点击“2222”文件夹,最后点击各张“零件图.dwg”,再逐张点击“打开”,将零件图都添加为附件。然后,他在“信纸”上写道:
黎明机械厂:
现将29张零件图发给你,见附件。
请回复告知加工所需要的时间。
谢谢合作。
天桥19号104室
他故意没写姓名,一是他希望公事公办,不愿意在公家的事里掺乎私人关系;二是想看看魏光明能不能认出他,就像他认出魏光明一样;三是怕丁权知道了他和魏光明的关系会有什么不好的想法。他也没留手机号码,因为他俩的手机号码互相都知道。在最后一刻要点击“发送”按钮的时候,食指突然停在鼠标的左键上,他犹豫了。他想,是不是应该在图纸的标题栏上和信里干脆都签上名?还是应该怎样会更好?是不是应该找个人商量一下?找谁呢?显然丁权、高远都不合适,因为这里牵扯的他和魏光明的私人关系,不好跟他俩说清。直接找尹航也不合适,一是越级,二是他忙得也顾不上管这事。还是像徐明一样找珍珠吧。以前只觉得她是个乖乖女,没想到她给徐明上的课竟然像俄罗斯套娃——一套一套的。她从容应对,答疑解惑,说得他像个小学生一样,豁然开朗,心悦诚服。对!就找珍珠,看她有何高见。
他给珍珠发了微信,立刻就听到“噔噔噔”下楼的脚步声,之后她就进门了。她很高兴,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地放着光,因为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让她来104室。平时她还不能想来就来,有时是怕影响他工作,有时是怕影响他休息,有时是怕他不高兴。
“黎工,”她满面红光地说,“有事吗?”
于是他把刚才外协加工公事公办的想法说了一遍,又说,“我又想,是不是自己想多了?很想听听你的意见。”
“首先应该肯定您的这种避嫌心理是对的。”她说,“一是外协加工这块多年来一直由丁强管,但有一例外就是祁泰。凡是祁泰出图外协加工的,都是他自己谈价结账。”
“祁泰也是在魏光明那里加工吗?”
“也是。”她说,“这个外协厂叫黎明机械厂,魏光明是老板。”
“那为什么祁泰还要跟丁权分着呢?”
“祁泰说,丁权的外协加工费是笔糊涂账,谁跟他掺乎谁倒霉。但究竟是怎么个糊涂法儿,他从来没跟我说过。”她说,“我在天桥19号还兼着财务出纳。他俩结账之后拿回的增值税发票和加工费清单,都先交给我。尹航签字后,我再拿着发票去研究所正式会计那里报销。”
“咱们公司什么时候跟魏光明有了业务关系的呢?”
“大概三年前吧。那时是研究院财务部的要求,对外结账一律必须使用增值税发票。原来的那家外协工厂不能开增值税发票,这才换到魏光明那里。”
“哦,那时我已经在‘农业智能’干了。”又说,“这个魏光明是怎么跟咱们公司联系上的呢?”
“研究院招标,就像招聘,再经过实地考察、评比筛选才确定下来的。所以魏光明的业务在研究院还不只咱一家。”
“你去过这个黎明机械厂吗?”
“没有。”又说,“他来送货时我见过他。”
“这个厂干的怎么样?”
“诚信好,质量好,交货及时,加工费比原来那家还低。丁权和祁泰都说好,难得这俩冤家有一回一致。”
“魏光明是我的朋友,干得好是黎明机械厂的本分。”他说。
“您跟魏光明是什么朋友关系?”
黎歌看着珍珠疑问的眼神,平静地笑着说,听我给你慢慢道来——
三十年前我和文君从外地调到5418厂就认识了魏光明,在“杨树林儿”我们两家是上下楼的邻居。我大他九岁,那时他是三车间车工班班长,初中文化,信息灵通,脑子灵活,车铣刨磨全会,还会电气焊,是厂里的技术能手。十二年前工厂破产了,我俩合伙在房山老县城开办了个小机械厂,按出资比例他占股份55%,我占45%。他是房山老县城人,认识人多又会说话,租的厂房是供销社的一个闲置仓库,在南关,离房21路的终点房山客运站不远。该办营业执照了,他问我,咱们的工厂叫什么名字好?我说,你是大老板,你起名吧。等他把营业执照拿回来一看,他起的名是“黎明机械厂”。我懂得“黎明”二字的来历和含义,笑着说,“欠妥。”他焕然一笑,“挺好,您不同意也改不了了。”
河北文安有个二手机床设备的市场。我俩在刘家窑坐长途汽车到那儿一看,满大街都是,连周边农民的院子里都摆满了,通用的、专用的、认识的、不认识的二手设备大大小小、五花八门。我俩用了一整天把市场转了个遍,就像是到潘家园旧货市场闷头“捡漏儿”的淘宝人。我是机床大修钳工出身,车铣刨磨各种机床都大修过,他对机床也很熟悉,最后买了车床、铣床、牛头刨床各一台,都是报废的,很便宜,买回来还要修,第二天就雇车拉回了房山。我拿出了看家本领当主修,他跑前跑后打下手,齐心合力,抓紧时间,十天就全修好了,还重刷了绿色油漆,跟新的一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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