黎歌和珍珠一起吃过早餐,走出楼门。蔚蓝的天空万里无云,金灿灿的阳光照耀着盛开的玫瑰花丛墙,碧绿的叶子映衬着紫红、粉红、鹅黄、乳白、靛蓝的花儿,熠熠生辉。他先点支烟,吸了一口,轻轻地吐出缕缕烟雾。她陪着父亲一样的他漫步走在环楼的小鹅卵石甬路上,这是她每天最美好最幸福的时光。她的笑脸像阳光一样灿烂,高兴地说:
“昨天我给我文君阿姨打了电话,请她周六中午到天桥,我姥姥要请您二老吃饭。”
“在咱们食堂吃饭就挺好,何必……”
“这是家宴,在食堂不合适。”又说,“在家说话方便。”
“好,听你的。”又说,“我准备瓶好酒。”
她随手折了两支玫瑰花,一支乳白,另一支紫红。她嗅了嗅鲜艳的花朵,香气扑鼻。
“黎工,”她灿烂地笑着说,“您也闻闻,好香啊。”
“不用闻,肯定香。”
“您没闻怎么能知道?”
“想象的香比实际的香还要香。”黎歌说。
“我觉得,实际的香比想象的香要香。”又说,“比如,花香可以提神醒脑。”
“是吗?那我得闻闻。”他把鼻子凑到紫红花朵上方深吸一口,“嗯,真香。”又闻了乳白花朵,看着她笑眯眯地说,“是能提神醒脑,有件事要跟你说。”
“有什么好事,说吧。”
“昨天晚上魏光明给我来电话了。”他吸了口烟,平缓地说,“他已经纳过闷来了。”
“他怎么说?”
“他说我不要跟他捉迷藏了。”他哈哈地笑了。
“他是怎么猜出来的?”
“他说他晚上处理邮件,打开那二十九张图纸,一看就知道是我画的了。”
“电脑画的图纸,又没签名,他怎么能知道?”又说,“是不是他打电话问丁强了?”
“他说,他一看就看出这不是天桥19号的人画出的,再一看图纸内容很像以前做过的‘四个二’图纸,说明天桥19号进了新人。为什么是以你的名义发邮件呢?为什么没签名呢?这个新人是谁呢?他再细看图纸,他就看出是我画的了。”
“电脑画的图纸还能看出是谁画的吗?”
“对熟悉的人可以。比如,丁强画的图你也可以看出来。”
“那是因为他画得不规范,乱七八糟,天桥19号的人谁都看得出来。”又说,“您画的图纸既规范又标准,他怎么能看出来呢?”
“我也是这么问得他。他说,您忘啦,您还是教我CAD画图的师傅呐。”又说,“细想起来,虽然CAD图纸是按机械制图标准和规范画出来的,但由于每个设计者的绘图风格和偏好不同,比如线条颜色和标题栏模板的选择都是因人而异的。如果看多了某人画的图纸,尤其是身边熟人的图纸,确实能够识别出来,更何况魏光明对我太熟悉啦,以前我在‘黎明’的时候,他每天都要看我的图纸。所以,他能确认这二十九张零件图是我画的,一点儿都不奇怪。”
“那下一步怎么办?”
“我告诉他,我已在天桥19号上班了。我让他要保密我俩的关系,就是他来了见面也要装做刚认识。我还让他抓紧加工,保证质量,有技术问题直接与我联系,结账时你去。”又说,“他还想请你去看看我们的黎明机械厂呐。”
“去是肯定要去,但要咱俩一块儿去。”她开心地笑了。
他俩围着红楼转了一圈,走回到楼门时正碰上丁权。他看了黎歌一眼,又盯着珍珠看,笑吟吟地说:
“你手里的玫瑰花是送给我的吧?”他觉得她会给这点儿面子。
“这是给黎工的。”又说,“你自己可以去折呀。”
“你就认识他一个人,我们就什么都不是了。”语气里带着股酸味。
“丁工喜欢,你就给他吧。”黎歌说。
“……”她倒背着双手把花拿在身后,看着楼门不说话了。
“我已经把零件图发给魏光明了。”黎歌说。他想转移下话题,缓解些气氛。
张自然在旁边看见了,连忙过去折了一红一白的两支花,小跑着送到丁权面前,眨着小眼睛笑着说:
“一模一样的,送给您。”他是想给珍珠解围,打个圆场。
“你折的花,香吗?”
“一模一样的香,不信你闻闻。”
“算了,我连个插花的瓶子都没有。”又说,“你还是留着送给彩霞吧。”
丁权说着就要转身走进楼门,又停下来冷冷地说:“黎工,我先把手头的急事处理完了,就去你那儿谈工作。”
丁权进到106室,把手里带密码锁的商务公文包甩在两用沙发上,坐在电脑桌前,眼睛看着窗外发愣。他没想到珍珠刚才一点儿面子都没给,看样子她跟黎歌的关系确实不一般。说不定两周前他俩真是一起去百花山了,自那以后看着关系更近了,而且还公开了,看着就不顺眼。回头问问张自然他俩是怎么回事?正常不正常?有没有出圈的事?没有则罢,要是有,那天桥19号可要有好戏看了。再说能没有吗?他想。
他感到自从黎歌来了以后,原来相处还可以的人们突然变了,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。原来还有表面的客气,见面还打个招呼,现在连招呼都没有了,有时甚至装没看见。我还没退休呐,人还没走呐,茶就要凉啦。刚才珍珠的表现就是个例子。他现在看谁都不顺眼,只有张自然除外,只有他还保持原来的客气没变。不能坐以待毙,他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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