次年春天，积雪尚深时，我父亲在东京的医院呕血而亡。附近报社发号外报道了父亲的死讯。比起父亲的死，我更为这样的轰动而兴奋。我的名字也夹杂在遗属的名字中出现在报纸上。父亲的遗体躺在大寝棺里，乘雪橇回归故乡。我和镇上的大群人一起到邻村附近迎接。没过多久，就见好几架雪橇的篷子沐浴着月光，自森林深处陆续滑出。我望着那一幕，觉得美极了。
次日，家人们齐聚在停放父亲寝棺的佛堂。棺盖一掀开，众人立时放声大哭。父亲仿佛睡着了，高耸的鼻梁已然全无血色。我听着大家的哭声，也被惹得泪流满面。
我家在那一个月里，乱得像起了火灾似的。我掺和在那片混杂中，完全怠于学习。在高等小学的期末考试中，也几乎全是胡乱答卷的。我的成绩好像排年级第三，但这显然是班主任对我家有所顾虑的缘故。我那时已经感到记忆力减退，倘不预习，考试时什么也答不出来。对我而言，那样的体验还是头一次。
第二章
尽管成绩并不好，那年春天我还是考上了中学。我穿上崭新的和服裙裤、黑袜和高靿儿皮鞋，换下以往的毛毡斗篷，披上呢绒斗篷，像个花花公子一样不系扣子敞着怀，奔赴那座海滨小城，然后在我家远房亲戚开在城里的布匹店中卸下行装。以后的日子，在这个门口挂着破旧的商号布帘的房子里，我一直备受关照。
我的性子做任何事都容易得意忘形，入学时去澡堂也曾特意戴上校帽，穿上和服裙裤。每当路旁的橱窗玻璃中映出我的身影，我就笑着向里面的自己轻轻点头致意。
尽管如此，学校真是索然无味。校舍位于城郊，外涂白漆，背后就是面朝海峡的平坦的公园，海浪声和松涛声在上课时也能听见，走廊宽敞，教室的天花板也高，我感觉一切都好，可那里的教师们却把我迫害得很惨。
入学典礼当天，我就在一个体育老师手下挨了顿打。他说我太狂妄。这个老师是我入学考试时的口试官，曾亲切地对我说：“爸爸没了，大概你也没法好好学习。”我当时也显得垂头丧气。正因如此，我的心才更受伤。后来我也被很多老师揍过，因嬉皮笑脸、打哈欠等各种理由受到惩罚。据说，因上课时哈欠打得太夸张，所以我在教员室里名声响亮。我觉得讨论这种无聊话题的教员室很可笑。
有一天，一名和我来自同一镇子的学生，把我叫到校园的沙丘后劝告我说：“你的态度看起来实在傲慢，如果老是那样挨打，考试肯定不及格。”我愕然了。那天放学后，我沿海岸独自往家赶，一边被海浪舔着鞋底，一边唉声叹气。抬起西服袖子擦抹额上的汗，便见到一张大得惊人的鼠灰色船帆从眼前摇摇晃晃地驶过。
我是即将散落的花瓣，经受一丝微风就颤抖不已。受了人家的一点委屈，都苦闷得要死。我坚信自己马上就会变得很了不起，为了维护身为英雄的名誉，纵是大人的侮辱也不可饶恕，所以考试不及格这种不光彩的事，也正是致命的。此后的我上课时变得战战兢兢。一边上课，一边想着教室里有一百个看不见的敌人，就丝毫不敢大意。早上出门去学校前，我都在桌上摆扑克牌，占卜当天的吉凶。红心是大吉，方块是半吉，梅花是半凶，黑桃是大凶。而那段日子，日复一日尽是黑桃。之后不久，考试来临，无论博物、地理还是修身，我都努力把教科书上的一字一句依样背下来。这大概是出于我孤注一掷的洁癖，而这种学习方法带给我不好的结果。我学得无比死板，考试时也不知变通，有时答得几近完美，有时则在微不足道的一字一句上栽跟头，思维混乱，只是无谓地弄脏试卷。
然而，我第一学期竟考了全班第三，操行也是甲等。先前一直因担心不及格而饱受折磨的我，一手握着成绩单，一手拎着鞋，赤着脚一直跑到后面的海岸。我太开心了。
第一学期结束，首次返乡时，我想把我中学生活的短暂经历，向故乡的弟弟描述得尽量辉煌出色，便将那三四个月里所有的随身物件捆成行李，连坐垫也不例外。
颠簸的马车一穿过邻村的森林，眼前立时铺开一片绿色海洋，那是长宽达数十里的方正的稻田，尽头耸立着我家的红色大屋顶。望着那里，我感觉似已阔别十年之久。
那一个月假期，我是前所未有地得意。我向弟弟夸大了中学生活，将之描述得如梦似幻。那座小城的情景，也尽量讲得神秘妖异。
我外出写生，采集昆虫，在原野上和溪涧边四处奔走。画五张水彩画，采集十种珍稀昆虫的标本，是老师留的假期作业。我扛着捕虫网，让弟弟带上装有镊子、毒瓶的采集包，追逐着菜粉蝶和蚱蜢，在夏日的原野上度过一天。晚上在庭院里燃起篝火，用捕网和扫帚将飞来的众多虫子挨个击落。三哥进了美术学校的雕塑科，每天在院里的大栗子树下鼓捣黏土。他在制作我那已从女校毕业的四姐的半身像。我也在旁画了几张四姐的面部素描，与三哥互贬对方的作品。四姐认真地给我们当模特，但在那种情况下，她主要是偏向我的水彩画。这个年轻时被大家称为天才的三哥，瞧不起我的一切才能，甚至嘲笑我的文章是小学生的作文。我当时也公然蔑视三哥的艺术能力。
小主，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^.^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，后面更精彩！
喜欢开局cos炮姐，我变装救世请大家收藏：(m.shuhaige.tw)开局cos炮姐，我变装救世书海阁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。